聯(lián)發(fā)科最頭痛對手是誰？

　　展訊，一家差點倒閉的半導體IC設計公司，五年后市值竟能暴漲51倍，更在大陸政府扶持下，成為聯(lián)發(fā)科董事長蔡明介最頭痛的對手。公司奇跡式V型反轉的靈魂人物，就是董事長李力游!

　　一個尋常的周間早上9點多，來到上海浦東張江高科技園展訊總部，穿著亮藍色POLO衫，背著黑色大背包，今年57歲的展訊董事長兼首席執(zhí)行官李力游，才剛完成每天的例行晨泳，精神抖擻地跟著公司上班人潮擠升降機上樓。他就像一般員工，沒受到任何特別禮遇。

　　跟著李力游來到他的辦公室，位在角落，窄小到讓人有點驚訝，竟然30秒內就能夠掃描完畢。

　　辦公室不起眼，窩在書堆中

　　一座金魚悠游的水族箱，一個滿放歷史書的柜子，堆滿檔案的辦公桌，跟只能容納兩、三人的討論小圓桌。抬頭一看墻上掛的是老子道德經(jīng)里的名言，“大成若缺，其用不弊，大盈若沖，其用不窮”。

　　一幅諸葛孔明年輕時預測歷史將走向魏、蜀、吳“三足鼎立”，傳誦千古的《隆中對》也格外吸引注意。

　　李力游笑著導覽，臺積電董事長張忠謀辦公室也掛有《隆中對》，“做為企業(yè)管理人員，能看出產(chǎn)業(yè)未來大勢很重要?！倍撬坪跻搽[喻著當今全球行動通訊晶片的領域，有著高通、聯(lián)發(fā)科、展訊，三分天下的局面。

　　接受《遠見》獨家專訪時，李力游坐下來第一句話說的是：“叫我‘Leo’就好?！钡钱旈_口分析展訊優(yōu)勢時，他顯得霸氣十足：“展訊現(xiàn)在是得天獨厚，天時、地利、人和，機會都在我們這一邊，不在聯(lián)發(fā)科和高通那邊?！?/p>

　　曾虧25億，市值暴漲51倍

　　就在這樸實無華的辦公室里，眼前這位LEO就是讓展訊從2009年初瀕臨倒閉、幾乎沒有客戶、大虧25億臺幣、現(xiàn)金幾乎賠光、人員大量流失的凄涼慘況，一年內反虧為盈，奇跡式V型反轉的靈魂人物。

　　他接手短短不到五年，展訊年營收已經(jīng)大增10倍，市值更暴漲51倍，獲利在李力游接任兩年后，飛速成長，直到賺超過35億臺幣。

　　展訊因此免于倒閉命運，從無足輕重，到成了臺灣第一大IC設計公司聯(lián)發(fā)科最頭痛的對手，更一路挺過歐美如同巨鱷般的對手德州儀器、飛思卡爾、博通，不適應以Turn-key模式(一站式晶片服務)的市場新局面。當他們一家接一家地宣布退出行動通訊晶片市場時，展訊持續(xù)壯大，如今就只剩下美國高通與臺灣聯(lián)發(fā)科兩大競爭對手了。

　　2013年大陸官方資本色彩的清華紫光收購展訊后，展訊就像得到大補丸，更有機會全力沖刺研發(fā)和市占率，也預計幾年內重新在本益比動輒50～100倍的大陸A股上市，更喊出五到十年內要躍升成全球第二大行動通訊晶片廠。

　　換句話說，展訊要在五年后取代聯(lián)發(fā)科的老二地位。成為聯(lián)發(fā)科最可怕的競爭對手。

　　最近展訊的聲勢更高了，除了去年英特爾(Intel)捧著15億美元入股母公司紫光集團，今年初大陸中央政府投資半導體的大基金投資展訊100億人民幣，加上國開行200億人民幣授信金額，讓展訊滿手現(xiàn)金，能夠更大膽推出低價格、有市場競爭力的新晶片，也加速研發(fā)腳步。

　　救展訊，充當頭號銷售員

　　展訊已搖身一變，成了大陸扶植半導體業(yè)最閃亮、被寄望最濃厚的“超級巨星”。瑞銀亞太首席半導體分析師陳慧明比喻，“展訊好像從小就注定當總統(tǒng)?！?/p>

　　除了有大陸政府強力奧援，李力游究竟有什么能耐把展訊氣勢做到這么旺?

　　李力游是大陸2008年啟動“千人計畫”，吸引“海歸派”人才回國的其中一員，他擁有馬里蘭大學電機博士，旅居美國多年，曾在愛立信、Rockwell擔任主管，后來擔任Mobilink副總裁，擁有多年手機晶片開發(fā)經(jīng)驗，Mobilink被博通并購后，他轉任博通銷售高管多年。

　　2009年2月臨危受命接下展訊這個搖搖欲墜的燙手山芋時，李力游跟董事會的第一句承諾就是：“我再怎么不行，營收也不可能變成負的?！?/p>

　　正式就職展訊執(zhí)行長前，李力游已經(jīng)潛水擔任幕僚近一年，目的是客觀診斷問題，發(fā)現(xiàn)2007年展訊在那斯達克上市后，公司耽溺上市后各界吹捧的喜悅幻影，軍心渙散，沒人在意產(chǎn)品質量、客戶服務，成天上媒體分享成功經(jīng)驗。

　　那時候，產(chǎn)品品質就出了嚴重狀況，選用展訊晶片的客戶，幾乎不是慘賠、就是倒閉，客戶聽聞展訊避之惟恐不及。展訊營運副總裁陳慶安回憶，可以說客戶數(shù)是“零”，僅剩唯一一家客戶，還是人家的第二供應商。

　　李力游提及，當時跟行業(yè)里的朋友碰面，人家見到他都說，“哎呀，吃飯聊天可以，但千萬不要提你們家的基頻(baseband)晶片。”這讓他痛定思痛，第一要務是對內緊盯產(chǎn)品開發(fā)、品質，對外重建客戶信心，再小的客戶他都要自己跑。

　　展訊市場推廣總監(jiān)周偉芳記起，李力游那段時間不是在公司盯研發(fā)，就是拜訪客戶，穿著正式西服，在深圳華強北穿梭，夏日炎炎近40℃高溫，他也去面見只有十幾個人、沒有空調的小公司，大汗淋漓的跟對方談上兩、三個小時。

　　曾經(jīng)有小學學歷的客戶不是因為喜歡展訊的基頻晶片，而是因為沒見過“博士”，僅想跟博士老總聊天拍照，李力游也放下身段介紹產(chǎn)品，一個都不放過，“我比老蔡(聯(lián)發(fā)科董座蔡明介)見客戶的時間多N倍，絕對比聯(lián)發(fā)科接地氣。”

　　中國知名市場觀察家、手機中國聯(lián)盟祕書長老杳(王艷輝)觀察，李力游接任CEO時，也不是人人看好，但事實證明他是最厲害的“TopSales”。

　　其實李力游接掌展訊時，正是聯(lián)發(fā)科橫掃大陸白牌手機晶片的高峰期，因此太輕敵了。

　　非典型CEO，愛客戶不甩官

　　李力游在大陸是個非典型CEO，在媒體上他一向低調神祕。一起工作六、七年的周偉芳形容，Leo最不喜歡見的就是政府官員，最不愛的是公開演講，但只要見客戶，他永遠有時間。

　　在他的帶頭沖鋒陷陣下，內部終于出了一款性價比極佳的2.5G晶片6600L，讓展訊有了反轉的救命靈丹，開始有幾家聯(lián)發(fā)科鐵桿客戶轉投展訊，很快的一傳十、十傳百，大大威脅到聯(lián)發(fā)科，很快的搶下近二成市場。

　　2010年聯(lián)發(fā)科毛利、市占率元氣大傷，原本的執(zhí)行副總徐至強黯然離職，逼得本來退居二線的蔡明介再度復出。

　　李力游分析，聯(lián)發(fā)科當時太成功，覺得展訊無所謂，反而給了他們崛起的機會。他更直白地說，“其實我在博通工作時，根本看不上展訊、聯(lián)發(fā)科的產(chǎn)品，退貨率一開始能到四成，要不是中國這非法的水貨市場，展訊、聯(lián)發(fā)科都不可能生存的!”

　　身為公司頭號銷售員，李力游也從客戶端搜集情報，有一回，第一時間聽到客戶說印度、南非都很缺有“多卡多待”功能的產(chǎn)品，他當下就從深圳打電話回公司，叫主管立刻開案做能符合需求的新品。

　　全球人力資源副總裁沈小靖比喻，李力游的經(jīng)營哲學是，“要聽到前線的炮聲去做決策，不聽二手、三手的消息。”他要求每個管理人員都要親臨一線，管理層不是舉鞭子的人，“每個人都是拉車的人?！?/p>

　　上任一段時間后，李力游就讓風雨飄搖，每天大批員工離職的展訊穩(wěn)住陣腳?！暗谝惶煳揖统窊Q掉50%的VP(副總裁)。”他的大刀闊斧是出了名的，砍掉不適任高層毫不手軟，“前年被紫光合并的時候，我再換了50%的VP?！?/p>

　　具體作法有讓各副總裁天天精神繃緊的“360考評”：就是每個副總裁除了自身職掌業(yè)務要達標，還要接受所有底下員工、工程師、中階主管、其他部門副總裁打分數(shù)，不僅要能跟部屬作戰(zhàn)，跨部門互動也不能出問題。

　　李力游也曾推行“VP下鄉(xiāng)”活動，讓每個副總裁離開辦公室，跟工程師一起工作，隨時提醒毋忘把手弄臟，培養(yǎng)親自解決問題的能力。

　　強調務實的“農(nóng)民文化”

　　到展訊就職近半年、曾任職聯(lián)發(fā)科的進階副總裁袁帝文，方才經(jīng)歷一場“震撼教育”。

　　幾個月前，展訊新款晶片的多媒體功能，達不到客戶三星的要求，對方失望又生氣，撂下狠話，“如果一、兩個月內不解決，要換別家晶片供應商了!”

　　有一天，李力游把袁帝文找去，“這件事你親自解決，不是找底下的主管，是你親自解決就對了!”

　　其實袁帝文底下還有負責質量的副總裁、總監(jiān)、經(jīng)理等，但李力游下令要他到第一線，跟工程師一起瞭解并解決。所以他就隨著工程師，一起飛到客戶那邊，每天討論，而不是只下下指令、袖手旁觀，這讓已經(jīng)擔任多年管理職的袁帝文，有了非常不同的體認。

　　已經(jīng)在展訊8年，經(jīng)歷二度副總裁大換血，仍穩(wěn)坐營運副總裁的陳慶安觀察，李力游最不愛拐彎抹角，有什么話會直接說出來，就像開會時，常常同事先從緣由、動機、市況開始報告，李力游就會打斷：“不要說那么多廢話了!”

　　陳慶安說，最可怕的是李力游勤奮的狀況，讓所有干部都皮繃緊緊，從來不敢說要休假，因為李力游就連農(nóng)歷春節(jié)都在國外跑客戶、見電信營運商。

　　在展訊總部，隨處可見大大看板，寫著“農(nóng)民文化”，這也是自詡為半導體農(nóng)民的李力游，最常掛在嘴巴上的“踏踏實實做人，認認真真做事”。

　　《遠見》獨家取得展訊內部管理準則，寫著“視客戶如待父母，接訂單如受施舍”，及公司五大提倡、五大反對，最要戒除的是官僚主義、專斷獨行，李力游也隨時開著門，就算工程師也能走進來跟他報告市場訊息，當成重要的參考指標。

　　他們更強調主管隨時“行動學習”。每個中高階主管都有一個“掌上學院”學習App，每周都會更新幾則3～5分鐘的短片或小作業(yè)。全球人力資源副總裁沈小靖說，“每個主管都要用零碎時間碎片化學習精進，應用到工作上?！?/p>

　　從這些管理規(guī)則看來，雖然李力游旅居海外多年，說話時也夾雜英文單字，但最強調的精神正是“務實”，最看不慣的就是大陸企業(yè)的“浮躁文化”。

　　“很多大陸的公司都只做營銷，成天飛來飛去宣傳自己，每個人都想當風口那條豬，那都是在講故事跟騙錢!”

　　有話直說、行事明快，工程師出身的李力游，想帶展訊更上一層樓。他豪氣地強調，“現(xiàn)在高通、聯(lián)發(fā)科，已經(jīng)沒有成長可能了，未來只能往下走，展訊是三家里面，增長機會最大的?！?/p>

　　未來劇本真的是這樣嗎?還要再觀察!